风声（六）
风声（六）
明台再次回到家时，只觉得恍如隔世。直到他在行动地点见到明楼座驾的那一刻为止，他都不知道这场考试的结局到底是什么，他到底是不是能完成这项任务。而当他看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日本女人时，他一瞬间又感觉到了救赎。任务顺利完成，明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，所以他出离愤怒了。多漂亮的计谋啊，大哥真是下的一手好棋，阿诚哥他肯定也知道，那就是在蒙我一个人吗？
所以明台反抗了，他不管不顾的跟他大哥打了一架，他就是想泄愤怎么了。
阿诚看着这两个老大不小的人像小孩子一样在地上滚做一团，觉得有些好笑，又久违的轻松，感觉笼罩在心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些许。
人在放轻松的时候，身上疼痛就会一股脑的涌上来，而他的抽气声，也恰好提醒了正在拌嘴的两个人。
明楼同阿诚去处理伤口，徐清平此时也闻风而至。
徐清平今日总是没来由的心悸，又收到南田洋子开着明楼的车遇刺的消息，这摆明了就是明楼他们干的，那这心悸……徐清平觉得阿诚大概出事了，他攥了攥手中的钢笔，深深吸了口气，才抑制住去明公馆的冲动。
直到晚餐时分，他吩咐人挑选了上好的红酒，然后装作一副悠悠闲闲前去拜访的姿态，来到了明公馆。
明台觉得，他再也不想碰明楼书房的门了，刚才徐大哥火急火燎的说要见阿诚哥，他拦不住又打不过，只好把他带到了书房门口。可大概是自己开门的方式不对，谁开告诉他为什么换药要脸贴着脸衣衫半解的？
明台觉得有点晕晕的，一旁的徐清平重点却全在阿诚肩上的枪伤上。他盯着那伤看了一会儿，忽的掏出了枪直指明楼。站在门口明台则立刻拿枪对准了他。
气氛忽的冷肃，甚至有些剑拔弩张。
“师哥……”
“阿诚你闭嘴”，徐清平呵斥了一声就不再去看阿诚，而是死死盯着明楼，“这枪是你开的？”
“是我”，明楼却不看他，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。
“你也下的去手？”徐清平冷笑。
明楼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，眼睛微抬，“若换做你是我呢？这一枪，你开吗？”
徐清平气息一滞，进门时那股凛然的气势霎时散去半数。踟蹰半晌，他放下手枪，道：“你说得对，换做是我，也会这样做。”
“我知道你会缝合伤口，你留下帮忙”，然后明楼看看明台，“你去做饭。”
明台收起手中的枪，乖乖的关上门走了。留下三个人，也不知话该从何说起。
“徐清平同志，我现在说的只是来自同事的提醒，自从你回来，但凡涉及明诚同志的事，你都不能冷静自制。在苏联这些年是否让你忘了要怎么做一个特工了？”
“大哥……”阿诚不禁出声……
“阿诚你闭嘴。”明楼与徐清平同事出声制止，徐清平双目紧阖，“你继续说”。
“我不说，你难道就不明白吗？你若不明白，岂不是一听闻南田死讯就该赶来了？”明楼说话从来都是点到为止，也不去看徐清平的反应，而是默默地继续手里的动作。
“你说得对，我确实还没做好斗争的觉悟，我会好好反省。”徐清平终于看向阿诚身上的伤，“我来帮忙吧。”
一番折腾下来，吃饭的时候几个人反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，屋子里灯光昏昏暗暗的，却终于有点温馨的感觉了。明楼开口问明台：“今天要是从车上下来的真是我，你会开枪吗？”明楼听他干脆的回答说他不知道，竟觉得胸中有丝丝的莫名的暖意，于是他说：“换做是我，恐怕也无法回答。”
明台顿了顿，问道：“如果我抗命呢？”
“枪毙”，明楼答的利落，明台噎在那里，感觉火气再次上涌，有点控制不住。
阿诚看着无奈，出言道：“你能让我们好好吃顿饭吗？”，徐清平也在一旁帮腔，明楼觉得自己简直是四面楚歌。
“还有，你们俩明天谁给我钱？”，话音刚落，三人一同抬头看他，“我去把打碎的东西原样在买回来。”
而明楼和明台此时倒是兄弟齐心，都将过错推给对方，明楼甚至为了转移话题说到了港大的事情。明诚却不为所动，“到底谁给钱？”。徐清平见明楼话题转移失败，低着头笑的极为开心。
“你笑什么，难道徐大少爷决定增援一二？”明楼最看不得他得意忘形的样子便出口讹人。
“明楼你少来，你们兄弟矛盾打坏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！”
“那你拿枪指着我又算什么？”两人你来我往的斗起嘴，眼看越吵越凶，明诚翻了个白眼，“都闭嘴，说谁给钱！”
几个人瞬间安静，低头吃面。场面极为安静，明楼率先打破沉默。
“这面真难吃”，他留下这句话，就匆匆离开现场，三人愕然。明诚叹气，“越有钱越抠门。”
明台不住的点头，徐清平朝明楼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，道：“都砸坏了什么，你写个单子，我明天找个人买齐了给你送来。”
“师哥……”阿诚想拒绝，徐清平却不给他机会，“你要是跟师哥客气，咱俩就绝交啊。好了，饭也吃过了，你们好好休息，我该回去了。”
阿诚和明台起身送徐清平上了车，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，明台转过头问阿诚：“阿诚哥，其实，那个问题是有答案的吧？”
“哪个问题？”
“那，如果你是我，你会开枪吗？”明台声音有些颤抖，有些急切。
“我想……”阿诚慎重的思考着，然后坚定的告诉他，“我会。”
“大哥也会的，是吗？”
“我想是的”，阿诚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，“这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局面，但是在面对的那一刻，信念会帮我们做出选择。你和我，还有大哥，我们都是一样的。我们是军人，在国和家之间，坚定不移的选择报国，这是信仰，也是成全。”
“阿诚哥……”阿诚拍拍明台的肩膀，向屋内走去。
其实，他也有想过，打在自己肩上这一枪瞄的这样准，说明开枪的人没有片刻的迟疑。那若是自己呢，若对面是大哥，自己也能如此安之若素吗？答案是肯定的，因为他相信自己，也相信大哥。而且就算这不是演戏，而是要他们亲手了结对方，他们大概也能做到。
因为，这是不仅信仰，更是相互成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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